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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船海鲜上岸记｜一人一扁舟 一网一海鲜！记者7小时见证海鲜从捕捞到上岸全过程
文/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姜瑞胜
哒哒哒哒……9月2日凌晨4时许,青岛西海岸新区连心渔港,一艘艘渔船的柴油机轰鸣声划破了沉寂的天空。宅科社区居民、57岁的高金绪猛吸了一口烟,跳上渔船,这是他4个月休渔期过后第一次出海。
当天,从渔船出海到捕获海鲜再到回港出售,记者7小时全程跟访,见证“小船海鲜”的收获之旅。
4：00 出发
1小时摸黑驶出6海里
“昨天是开海第一天,没想到我家的船出了点小故障。他们昨天出海的,有卖了三四千块的。”说这话时,对于当天自己能收获多少,已经在海上劳作了38年的高金绪心里还是没底儿,“今天风浪不大,适合出海,不知道能打多少海货。”他边说着,边按下了船上一处如电灯开关一样的按钮,这是发动机的启动键。
凌晨4时许,老高驾驶着渔船迫不及待地冲出港口,驶向一望无垠的墨蓝,身为渔民,他收获的“田地”就在大海上。
老高出发的连心渔港规模上算起来不大不小,平时在这里靠泊的小型渔船有100多艘。和动辄出海七八天的大型渔船相比,这些长度不足10米的“小船”显得极其简陋——船上连个遮雨遮阳的地方都没有,只能露天作业；船的四周也没有栏杆供人把靠,风浪稍大一些,人在船上根本站不稳。
“小成本、小买卖。”老高介绍,他的这艘小船是5年前置办的,一共花了7万多元。考虑到成本问题,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,这种小船基本都是由一个人操控出海。
此时,太阳还没升起,驶出码头后,老高的小船兴冲冲地朝着东南方向驶去,第一次随船出海的记者遥望着岸边的灯光越来越远,越来越暗,四周渐渐都被如墨的天空和大海包裹。
船在行进,老高一刻也没闲着。他的前方摆放着一个小盒子,盒子里装着的正是GPS导航仪。这套设备不仅能够定位,还可以记录渔船的运行轨迹。在容易让人迷失方向的大海上,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的老高,就是靠它来指引航行的方向。
渔船行进中只能听见哒哒哒的马达声,周围是漆黑一片,没有任何参照物,老高的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眼GPS显示屏,右手则紧紧地抓住一个木杆,这就是渔船的“方向盘”。
渔船行驶了一小时后,记者掏出手机,发现只剩了1格信号,还是3G信号。电子地图显示,这里距离码头有11公里左右(约6海里)。等记者10分钟后再次掏出手机查看定位,连1格信号也没有了。
5：20 第一网
撒网20分钟后突现意外
“到了,可以下网了”,5时20分,渔船还在行驶中,老高麻利地将拖网扔进海里,在水流的助力下,大海迅速把拖网“吸”了进去。拖网的两端各有一根200多米长的拖绳,下方是重达上百斤的金属材质分水板。如此,拖网呈兜状在渔船的拖拽下游走在30多米深的海底,把各色海鲜收入囊中。
这时,天已蒙蒙亮。遥望远处,可以看到很多渔船也在捕捞作业。老高说,这些渔船都来自连心渔港。
“不好!快离我的船远点!”5时40分左右,老高一时没注意,他的拖网先后和另外两艘渔船的拖网来了个“亲密接触”,等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。“毁了,这下麻烦了!”老高在小船上竟小跑起来,匆忙地准备收网。
谁能想到,一个小疏忽就让他接下来又马不停蹄地忙了近两个小时。
由于拖网很长,而且被重达上百斤的两个分水板坠在海底,靠老高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受损的拖网拉上船。此时,只能倚仗渔船上那根高高的“桅杆”,和发动机旁连接着的“稳车”。老高将拖绳一道道缠在“稳车”上,凭借机械的转动把拖网慢慢地拖出水面。
因为拖网上缠绕了一些海面上漂浮的垃圾,半天拽不上船。为了尽快解救拖网,老高从工具箱里拿出菜刀,直接把缠绕不清的部分给砍断。他一会儿跑到“稳车”一侧,一会儿又去抓拖绳,接下来又捆扎拖网,虽然有“稳车”协助,可是依旧要靠他一段一段地操作,整个过程漫长又艰辛,不一会儿,老高已是满头大汗。
7：20 第二网
备用网入水拖了俩小时
花费近一个半钟头,老高终于把拖网“救”上了船,在第一网正常发挥功效的20分钟里,只捞上一些小鱼小虾和几只螃蟹,总共只有十几斤。
“网破了,今天没法干了,回去吧!”老高一急,说了气话,将损坏的拖网扔在船上,累得瘫坐在拖网上。正在记者以为老高要返航时,他又立马起身,掀起了船尾的篷布,“幸好有备用的。”
海上打鱼,必须争分夺秒,老高顾不上休息,迅速把备用拖网下到海里,此时手机显示已是7时20分。这之后的近两小时,渔船一直拖着长长的“网兜”在海上行驶。老高用手紧紧地扶住那根操控渔船方向的木杆,如果附近有船只经过,他会及时避让。
记者体验了一下,在海上操控渔船方向并不轻松,除了需要聚集会神地观察前后左右各方来船情况,控制好船的航向,对臂力也是个不小的挑战。
疲惫的老高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,9时20分左右,他突然像小伙子一样麻利地起身——要收网了。
收网的过程同样并不轻松,借力“稳车”和“桅杆”,老高也费半小时工夫。
9时50分左右,在“稳车”的帮助下,老高顺利将拖网最后一截拉拽出水。向挂在“桅杆”上的网里看了一眼,老高脸上的皱纹立马舒展开了,“还中,蟹子不少。”
毕竟是今秋开海后第一次出海,老高迅速将网里的海鲜一股脑倒在了甲板上,八带、蛎虾、螃蟹、各色鲜鱼……活蹦乱跳。来不及休息,他立即把早已准备好的塑料筐拿过来,第一个任务就是把乱爬的螃蟹往筐里放。令人欣喜的是,这些螃蟹个头都很大,一共装了两筐半,足有三四十斤。
“这可是纯野生的海捕螃蟹。”老高一边拣着螃蟹一边自豪地说。将螃蟹拣完,他又把带鱼等海鲜粗略地分拣一番,剩余海鲜来不及细分,就全部杂乱地堆在一起,直接用铁锨盛进筐里。
10：00返航
捞一网就撤不敢“贪心”
上午10时左右,老高决定回港。
既然第二网收获不错,时间也不算太晚,为何不接着再撒一网,那样是不是可以多捞一些海鲜,多赚一点呢?当记者把这个问题抛给老高,他一边加足马力开船,一边向记者道出了其中玄机。
“出海捕鱼不能太贪心啊。”他说,急着往回赶,一是现在的渔获主要是螃蟹,现在天热,螃蟹又比较娇贵,哪怕是放在海水里,它也很容易死亡,螃蟹一死就不好卖了；二是码头上的客流主要集中在上午,同行多,自己晚回去一阵子,虽然可以多收获点,但也卖不上好价钱了,得不偿失。
返回途中,老高不忘提前打电话给家中的妻子,让她提前在码头上等候接货,听着他通话的语气,是带着些许兴奋的。
又在海上航行了1小时左右,11时许,老高的渔船回到连心渔港。此时,早已经有很多渔船归港停靠,码头上开车来买海鲜的人熙熙攘攘,大家讨价还价,好不热闹。
11：10 登岸
有人质疑螃蟹“非海捕”
渔船还没靠稳,老高的妻子王女士已经提前在码头上等候接货了。11时10分许,王女士将新鲜的海鲜从筐里拣出,放在码头的摊位上,没有丝毫懈怠,又分门别类地继续挑拣其余堆在一起的海鲜。
“八带怎么卖?”“蛎虾怎么卖?”“蟹子多少钱一斤?”……不断有顾客来到摊位前问价又走开。
“码头上的摊位不少,很多人来到码头,一般是先转一圈问一遍价格,比较一下再决定买哪家。”对此,王女士已习以为常,她不厌其烦地一边分拣海鲜,一边回答着一拨又一拨顾客的问价。她将海捕野生螃蟹的价格从40元一斤降到30元一斤,还是有一些顾客问价后离开。
“他们这些蟹子是海捕的?”一对青年男女来挑选螃蟹,问完价格又小声嘀咕着走开了。
“他们没看见我们出海的捕捞过程,有点怀疑可以理解。”对于顾客的不信任,老高反而表示了极大的理解。
在摊位前迎来送往,直到下午5时许,老高两口子处理完最后一筐海鲜,收拾一番,才结束了一天的劳作。
算账
夫妻接力忙活13小时赚六百
9月2日跟船体验过程中,记者注意到,老高从凌晨4时左右驶出连心渔港,到中午11时左右返回码头,中间的7个小时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,尤其是收网的时候,老高满头大汗。这种捕鱼的劳作对青壮年人的体力也是个极大挑战,更何况老高已经年近六旬,体力肯定有些吃不消。
“现在近海渔获真是不尽如人意啊。”老高感慨道,出海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,有的时候一天能赚好几千元,有时候连油钱也赚不回来,“出海对天气的要求比较高,我们这种小船,抗风浪能力肯定不如大船。一般海面浪高大于0.7米,我们就不建议出去了。一年365天,其实我们可以出海的日子顶多100天。今年春天那段日子天气恶劣,算下来,我一共出海只有10天左右。”
老高说,越新鲜的海鲜越好卖。海鲜上岸后,为了尽快将海鲜出手,他一般会雇人进行分拣,费用是一人一小时20元。
至于当天捕的这一网“小船海鲜”收入咋样,老高说,当天网的海鲜也就不到100斤,去除200元钱的油钱和200元钱拖网损坏找人捕网的费用,一共只能赚600元左右,这还是他们夫妻二人接力忙活了13小时一共的收入。
观察
又脏又累风险高打鱼罕见年轻人
记者跟船体验注意到,海上的渔船中,没有年轻人的身影。
“我们这里,哪有年轻人干渔民的?”老高说,有些人可能会对渔民这个职业有些误解,会觉得有些渔民不是挺赚钱的吗?出海一趟,回来就能赚很多钱。实际上大部分渔民的收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,毕竟是靠海吃饭的,和以前种地的农民“望天收”在一定程度上有相似性。天气好、运气好的时候,就能赚得多一些,天气不好运气差的时候,很可能是颗粒无收,出海一次连成本都赚不回来。
“村里那些年轻人,他们知道我们这活很累很苦,也知道其实没有那么赚钱,所以也就没有年轻人愿意干渔民了。其实干我们这个,赚的钱和上班差不多。”老高表示,他们这一辈人虽然知道这个活很累,但工作时间自由,觉得可以接受。可现在的年轻一代根本不这么想,“年轻人出去上了学,就不愿意干这么脏这么累的活了。”
在老高眼里,现在年轻人的职业观表面上看是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,其实本质上变得更加单一了。在很多年轻人眼里,不管是什么职业,只要能轻松赚到钱的就是好职业,而渔民这个职业,显然达不到这个条件。
“渔民这个职业,光凭第一感觉,就会觉得这一行业干起来会很苦,而且工作内容也很枯燥,甚至还有一定的危险性。反正我只要一听到‘渔民’‘出海打鱼’这几个词,就会感觉很累很脏。我们年轻人更喜欢体面、有趣、赚钱的工作。”采访中,来码头买海鲜的“90后”小王说道。